放暑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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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啦！
70.
期待已久的暑假終於來了。
放假前一天，班主任給我們上了一堂安全教育課。大體內容是叮囑我們不要在沒有大人陪同的情況下去河邊玩耍，也不要去人煙稀少的地方，最後為了起到一定的威嚇作用，特意給我們講了一個真實案例。
“去年暑假，有兩個二年級的男孩子去河邊游泳，結果溺水身亡了。”蔡老師說完停頓了一下，用眼神環視整個教室。
我們一群毛孩子第一次聽到死亡，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個個停下了手裏的小動作，停止了交頭接耳，睜大了眼睛看著蔡老師。
蔡老師用手扶了一下鏡框接著往下講：“男孩子記住了不要亂玩彈弓，打傷人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太多次，老師就在這裏不一一細說......總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最後祝大家放假愉快，別忘了寫暑假作業。”
71.
下課鈴聲一響，我就背著書包沖出教室。
站在盛夏的陽光底下，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終於遠離了有味道的同桌，我的心情就像此時此刻的陽光那麽明媚。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
“餵！張曉琪，你跑那麽快幹嘛！”又是陳嘉木。
我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我有話對你說。”陳嘉木走到我跟前，站在離我只有兩個拳頭的地方看著我。
“什麽話？”我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真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明白怎麽會有這麽不講衛生的人呢。
陳嘉木第一次那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掏出一把砸好的小石子說：“這個送給你玩，我們以後還做同桌好不好？”
“我們以後還做同桌好不好？”
我沒有聽錯吧，他這是在邀請我繼續往火坑裏跳嗎？像我這麽聰明的女孩子怎麽可以上他的當呢？
“不行！我才不要繼續跟你做同桌！”我很果斷地拒絕了他，包括他攤在手心裏的小石子。
他好像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楞在那裏半張著嘴卻沒有說話。
恰巧敏敏和招娣從教室裏走出來：“琪琪，我們走吧！”
我說：“好！”，然後跟著她們一起轉身離開。
我不確定陳嘉木有沒有跟上來，等走出校門很遠以後才回過頭望了望，並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72.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除了在家幫奶奶曬蘋果幹、穿針引線以外，其餘時間都拿來玩了。
那時候的夏天明朗幹凈，帶著甜甜的橘子水味。
我和招娣、敏敏圍坐在涼席上，喝著晾涼的橘子水，背後是嗡嗡嗡的搖頭式老風扇，切好的西瓜放在一旁，樹上的知了不厭其煩地叫著，電視上的《寶蓮燈》自己播放著，日子就這樣慢慢流逝。
到了晚上，大人們把涼席搬到院子裏，點一盆艾草放在床邊熏蚊蟲；老人們搖著大蒲扇圍在一起聊天，小孩子們則穿著清爽的小背心一個個開開心心地串門，從這一家到另一家，從這一張床到那一張床，跑累了就躺回涼席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到後來不知不覺進入甜甜的夢鄉。
73.
陳嘉木跟著父親住在鐵路對面的一棟小房子裏。父母離婚後，母親帶著只有三歲的妹妹改嫁到了南方，而他則跟著父親繼續生活在老家。
空蕩蕩的家裏只剩下木桌木椅木頭床，一貧如洗。
他想過輟學，可父親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即使砸鍋賣鐵也要拍著兒子的肩膀，叮囑他好好念書，以後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陳嘉木不明白，為什麽非得要讀書才能有出息，難道他就沒有別的，或者說更快捷一點的路徑可走？誰都知道寒窗苦讀至少也得十二年，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種漫長的折磨。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玩，對著花草樹木，雞鴨牛羊講話，同齡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排擠他。
而他對此似乎也不是很在乎。
這一天，他正踮著腳尖站在一口大鐵鍋跟前煮青菜面，一夜未歸的父親突然推門而入。
“回來了？你要不要吃點面條？”他習以為常地問了一句。
父親點點頭，搖晃著坐在了桌子旁。
青菜水煮面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沒有什麽油水，寡淡至極，父子倆卻吃得有滋有味。
“兒子，你安心好好讀書吧。”父親喝下一口面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我找了份工作，在建築隊，從明天開始上班。”父親繼續說。
陳嘉木的耳朵微微抖動，吃面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可是我不想讀書了。”他慢悠悠吐出來這幾個字。
父親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放下飯碗，看著自己的兒子。
“知識改變命運，你知道吧？你爸我沒讀過什麽書，混成今天這麽窩囊也是自找的，可我不能耽擱了你。”
陳嘉木憋著一肚子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有9歲的他才不信什麽知識改變命運，都是騙人的鬼話吧。
能改變命運的難道不是只有自己嗎？
他大口大口地咬著面條，無聲地抵抗著。
74.
招娣的爸爸媽媽前幾天從外地回來，給她和弟弟帶了很多玩具和衣服。其中有一個金頭發藍眼睛的洋娃娃，特別漂亮，我們長這麽大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洋娃娃。
於是那段時間，我們仨成功化身小裁縫，在家裏翻箱倒櫃尋找舊衣服和廢棄的布料為洋娃娃做新衣服。
招娣的弟弟大寶像個小監督一樣跟在我們仨身後，手裏拿著玩具水槍和最新款的四驅車一直大聲嚷嚷。
我們說了他好幾次都不聽，拿他沒辦法，只好愛理不理，任由他吵著鬧著。
“我今天做的是披肩。”敏敏拿著一塊手帕布往洋娃娃肩上一披，得意洋洋地說。
我埋頭正在給洋娃娃做裙子，聽她這麽一說便擡頭看了一眼，還蠻不錯的樣子，又低下頭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我終於做出一條桃紅色的小裙子，穿在洋娃娃身上剛剛好，還是電視上那種外國模特穿的抹胸裙，時髦得很。
招娣和敏敏都對我甘拜下風，只是我才回到家就被我媽擰著耳朵厲聲質問。
“張曉琪！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把我的絲巾剪壞的？”我媽顫抖著發問，手裏拿著一條被剪得七零八碎的桃紅色絲巾。
我垂著腦袋，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根本不敢看我媽的眼睛。
“氣死我了！你這個敗家子，你媽我上個禮拜才新買的絲巾呀！”我媽咆哮著，幾乎要吃了我。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這場暴風雨最終在我爸和我奶奶的勸說下歸於平靜，不過小懲罰還是沒能避免，為了讓我記住教訓，我媽罰我刷一個星期的碗。
75.
招娣的爸媽很快又離開老家去外面做生意了，留下她和弟弟與年邁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
那天中午吃過飯後我和敏敏拿著新鮮的杏子和桃子去找她玩。
“招娣，你嘗嘗看，這個桃子真是又脆又甜，我媽剛摘下來的。”我拿著一只洗好的桃子遞到招娣跟前。
“謝謝，我現在不想吃。”招娣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我們都習慣了，每次她爸爸媽媽離開家的時候，她都要難過上好一陣子。
“要不，我們去放風箏吧。”我想起招娣最喜歡放風箏，趕緊提議道。
“現在外面那麽熱，又沒有風，沒法放風箏啦。”敏敏用帶著廣東味兒的方言否決了我的好心提議。
“好吧。”我低頭咬了一口桃子，坐在一邊默默吃起來。
我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小孩，平時總被我媽說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簡單來說就是太野蠻，像個男孩子。
敏敏很貼心地握著招娣散下來的頭發，用手指當梳子一點點地順下來，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坐在屋子裏，安安靜靜地想著各自的心事，任時光一點點地從指縫間溜走。
“我們玩還珠格格角色扮演吧。”招娣突然轉過頭對著我倆說。
“好啊！”
“我要當皇阿瑪。”我脫口而出，可見我媽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投錯了胎，上輩子應該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那我當紫薇。”敏敏說。
“我當小燕子好了。”招娣攤了攤手。
我們關上房門，打扮一番，學著電視裏演員們的樣子走路、說話、哈哈大笑。
“小燕子！你的作業寫完了沒？”皇阿瑪雙手背後一本正經地走過來。
“寫完了，不信您問紫薇。”
我昂首挺胸走向紫薇，斜著眼睛詢問：“小燕子說的是真的？”
紫薇抿著嘴搖搖頭：“皇阿瑪，這不是真的，她抄了我的作業。”
“有這回事？小燕子，你老實交代。”我提高了嗓音看著小燕子。
“阿瑪，這裏有新鮮的桃子，您嘗嘗，可好吃了呢！”小燕子說著抓起一個桃子遞到我跟前。
我這個皇阿瑪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
扮演完還珠格格，我們仨又玩起了過家家。
招娣媽媽留在櫃子裏的衣服和鞋子都被我們拿出來當道具，我踩了一雙高跟鞋，穿上曳地長裙，還抹了一個烈焰紅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明星。
招娣和敏敏各穿了件紅色和藍色的長裙子，我們三個人提著過長的裙擺依次登場，上演了一出以我們為主角的摩登秀。
76.
托招娣的福，我也吃上了很久都沒有吃過的大白兔奶糖和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彩色糖果。
“敏敏，你的糖紙不要扔！”我一邊嚼著奶香濃郁的大白兔，一邊提醒正在撕開糖紙的敏敏。
“嗯？”敏敏看向我：“可是，大白兔的糖紙你已經有很多了呀。”
“還不夠。”我笑嘻嘻地從敏敏手裏接過那張薄薄的藍白色糖紙，湊到鼻子跟前使勁吸了吸氣，原味奶糖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孔，令人心曠神怡。
“好聞嗎？”招娣嘎嘣一聲咬碎了嘴裏的真知棒。
我興奮地點點頭，把糖紙伸到招娣跟前，她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敏敏也湊過來聞了一下：“哪裏好聞了，不就是糖紙的味道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神秘地笑笑，把糖紙小心翼翼地鋪平，再疊好，裝進口袋裏。
後來，我和招娣各自攢了滿滿一盒五顏六色的糖紙，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小孩了。
77.
暑假的尾巴正好趕上瓜果成熟，我們家的蘋果今年是大豐收，我爸我媽我奶奶還有我已經連續待在果園裏一個星期了。
成堆成堆的蘋果被運回家裏，我媽每天換著花樣用蘋果給我做好吃的，專門根治我不愛吃蘋果的壞毛病。
“炸蘋果、炒蘋果、蒸蘋果、烤蘋果、曬蘋果幹......”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做法都試了一遍，最好吃的就是炸蘋果了。
先把蘋果洗凈削皮切成滾刀塊，丟進和好的澱粉汁裏裹上一層芡，然後放進熱油鍋裏炸成軟軟的蘋果餡餅。剛炸好的蘋果咬一口，又燙又香，外酥裏嫩，酸甜適口，賽過米其林。
我媽一口氣炸了一大鍋，晚飯前讓我端著盤子一個個地往街坊鄰居家送。除了敏敏和招娣家，我又跑到斜對門以及左右前後的叔叔阿姨大伯大嬸家一一配送。
路過勞動委員許飛家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刺耳的打罵聲夾雜著許飛的慘叫。
“叫你偷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凈學些壞毛病！”是許飛爸爸的聲音，那大嗓門我可是印象極深，上一次在小賣部門口遇見許叔叔，他一聲高亢嚇得我差點坐在地上。
我出於好奇站在門外多聽了一會兒，大致明白是怎麽個回事了。
原來許飛帶著一幫小男孩去偷葡萄，偏偏偷到了自家親戚頭上。
那親戚又氣又無奈地找上門，許爸爸抄起皮鞭對著許飛就是一頓毒打，後來我在小賣部買醬油碰見許飛時，他的嘴巴腫得很高。
平日裏趾高氣的他頭一次見了我這麽害羞，低著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匆匆跑遠了。
“哎，許飛，你的零錢不要了？！”店老板朝他大聲喊。
“我待會兒再過來拿！”許飛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像是怕被人看見似的。
也對，要換成是我，也不願意被同學看到，畢竟年紀小小的我們自尊心卻是不容小覷的。
我終於完成配送任務回到家裏，奶奶搖著一把大蒲扇站在飯桌旁趕蒼蠅，桌子上除了炸蘋果還擺著新鮮的玉米面魚兒，搭配涼拌拍黃瓜和白糖西紅柿。
暑假呀，就在這一餐一飯，日覆一日的瑣碎與快樂裏悄悄流逝，等我們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暑假作業還一個字都沒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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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暑假，有兩個二年級的男孩子去河邊游泳，結果溺水身亡了。”蔡老師說完停頓了一下，用眼神環視整個教室。
我們一群毛孩子第一次聽到死亡，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個個停下了手裏的小動作，停止了交頭接耳，睜大了眼睛看著蔡老師。
蔡老師用手扶了一下鏡框接著往下講：“男孩子記住了不要亂玩彈弓，打傷人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太多次，老師就在這裏不一一細說......總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最後祝大家放假愉快，別忘了寫暑假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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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盛夏的陽光底下，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終於遠離了有味道的同桌，我的心情就像此時此刻的陽光那麽明媚。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
“餵！張曉琪，你跑那麽快幹嘛！”又是陳嘉木。
我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我有話對你說。”陳嘉木走到我跟前，站在離我只有兩個拳頭的地方看著我。
“什麽話？”我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真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明白怎麽會有這麽不講衛生的人呢。
陳嘉木第一次那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掏出一把砸好的小石子說：“這個送給你玩，我們以後還做同桌好不好？”
“我們以後還做同桌好不好？”
我沒有聽錯吧，他這是在邀請我繼續往火坑裏跳嗎？像我這麽聰明的女孩子怎麽可以上他的當呢？
“不行！我才不要繼續跟你做同桌！”我很果斷地拒絕了他，包括他攤在手心裏的小石子。
他好像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楞在那裏半張著嘴卻沒有說話。
恰巧敏敏和招娣從教室裏走出來：“琪琪，我們走吧！”
我說：“好！”，然後跟著她們一起轉身離開。
我不確定陳嘉木有沒有跟上來，等走出校門很遠以後才回過頭望了望，並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72.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除了在家幫奶奶曬蘋果幹、穿針引線以外，其餘時間都拿來玩了。
那時候的夏天明朗幹凈，帶著甜甜的橘子水味。
我和招娣、敏敏圍坐在涼席上，喝著晾涼的橘子水，背後是嗡嗡嗡的搖頭式老風扇，切好的西瓜放在一旁，樹上的知了不厭其煩地叫著，電視上的《寶蓮燈》自己播放著，日子就這樣慢慢流逝。
到了晚上，大人們把涼席搬到院子裏，點一盆艾草放在床邊熏蚊蟲；老人們搖著大蒲扇圍在一起聊天，小孩子們則穿著清爽的小背心一個個開開心心地串門，從這一家到另一家，從這一張床到那一張床，跑累了就躺回涼席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到後來不知不覺進入甜甜的夢鄉。
73.
陳嘉木跟著父親住在鐵路對面的一棟小房子裏。父母離婚後，母親帶著只有三歲的妹妹改嫁到了南方，而他則跟著父親繼續生活在老家。
空蕩蕩的家裏只剩下木桌木椅木頭床，一貧如洗。
他想過輟學，可父親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即使砸鍋賣鐵也要拍著兒子的肩膀，叮囑他好好念書，以後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陳嘉木不明白，為什麽非得要讀書才能有出息，難道他就沒有別的，或者說更快捷一點的路徑可走？誰都知道寒窗苦讀至少也得十二年，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種漫長的折磨。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玩，對著花草樹木，雞鴨牛羊講話，同齡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排擠他。
而他對此似乎也不是很在乎。
這一天，他正踮著腳尖站在一口大鐵鍋跟前煮青菜面，一夜未歸的父親突然推門而入。
“回來了？你要不要吃點面條？”他習以為常地問了一句。
父親點點頭，搖晃著坐在了桌子旁。
青菜水煮面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沒有什麽油水，寡淡至極，父子倆卻吃得有滋有味。
“兒子，你安心好好讀書吧。”父親喝下一口面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我找了份工作，在建築隊，從明天開始上班。”父親繼續說。
陳嘉木的耳朵微微抖動，吃面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
“可是我不想讀書了。”他慢悠悠吐出來這幾個字。
父親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放下飯碗，看著自己的兒子。
“知識改變命運，你知道吧？你爸我沒讀過什麽書，混成今天這麽窩囊也是自找的，可我不能耽擱了你。”
陳嘉木憋著一肚子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有9歲的他才不信什麽知識改變命運，都是騙人的鬼話吧。
能改變命運的難道不是只有自己嗎？
他大口大口地咬著面條，無聲地抵抗著。
74.
招娣的爸爸媽媽前幾天從外地回來，給她和弟弟帶了很多玩具和衣服。其中有一個金頭發藍眼睛的洋娃娃，特別漂亮，我們長這麽大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洋娃娃。
於是那段時間，我們仨成功化身小裁縫，在家裏翻箱倒櫃尋找舊衣服和廢棄的布料為洋娃娃做新衣服。
招娣的弟弟大寶像個小監督一樣跟在我們仨身後，手裏拿著玩具水槍和最新款的四驅車一直大聲嚷嚷。
我們說了他好幾次都不聽，拿他沒辦法，只好愛理不理，任由他吵著鬧著。
“我今天做的是披肩。”敏敏拿著一塊手帕布往洋娃娃肩上一披，得意洋洋地說。
我埋頭正在給洋娃娃做裙子，聽她這麽一說便擡頭看了一眼，還蠻不錯的樣子，又低下頭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我終於做出一條桃紅色的小裙子，穿在洋娃娃身上剛剛好，還是電視上那種外國模特穿的抹胸裙，時髦得很。
招娣和敏敏都對我甘拜下風，只是我才回到家就被我媽擰著耳朵厲聲質問。
“張曉琪！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把我的絲巾剪壞的？”我媽顫抖著發問，手裏拿著一條被剪得七零八碎的桃紅色絲巾。
我垂著腦袋，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根本不敢看我媽的眼睛。
“氣死我了！你這個敗家子，你媽我上個禮拜才新買的絲巾呀！”我媽咆哮著，幾乎要吃了我。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這場暴風雨最終在我爸和我奶奶的勸說下歸於平靜，不過小懲罰還是沒能避免，為了讓我記住教訓，我媽罰我刷一個星期的碗。
75.
招娣的爸媽很快又離開老家去外面做生意了，留下她和弟弟與年邁的爺爺奶奶相依為命。
那天中午吃過飯後我和敏敏拿著新鮮的杏子和桃子去找她玩。
“招娣，你嘗嘗看，這個桃子真是又脆又甜，我媽剛摘下來的。”我拿著一只洗好的桃子遞到招娣跟前。
“謝謝，我現在不想吃。”招娣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我們都習慣了，每次她爸爸媽媽離開家的時候，她都要難過上好一陣子。
“要不，我們去放風箏吧。”我想起招娣最喜歡放風箏，趕緊提議道。
“現在外面那麽熱，又沒有風，沒法放風箏啦。”敏敏用帶著廣東味兒的方言否決了我的好心提議。
“好吧。”我低頭咬了一口桃子，坐在一邊默默吃起來。
我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小孩，平時總被我媽說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簡單來說就是太野蠻，像個男孩子。
敏敏很貼心地握著招娣散下來的頭發，用手指當梳子一點點地順下來，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坐在屋子裏，安安靜靜地想著各自的心事，任時光一點點地從指縫間溜走。
“我們玩還珠格格角色扮演吧。”招娣突然轉過頭對著我倆說。
“好啊！”
“我要當皇阿瑪。”我脫口而出，可見我媽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投錯了胎，上輩子應該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
“那我當紫薇。”敏敏說。
“我當小燕子好了。”招娣攤了攤手。
我們關上房門，打扮一番，學著電視裏演員們的樣子走路、說話、哈哈大笑。
“小燕子！你的作業寫完了沒？”皇阿瑪雙手背後一本正經地走過來。
“寫完了，不信您問紫薇。”
我昂首挺胸走向紫薇，斜著眼睛詢問：“小燕子說的是真的？”
紫薇抿著嘴搖搖頭：“皇阿瑪，這不是真的，她抄了我的作業。”
“有這回事？小燕子，你老實交代。”我提高了嗓音看著小燕子。
“阿瑪，這裏有新鮮的桃子，您嘗嘗，可好吃了呢！”小燕子說著抓起一個桃子遞到我跟前。
我這個皇阿瑪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
扮演完還珠格格，我們仨又玩起了過家家。
招娣媽媽留在櫃子裏的衣服和鞋子都被我們拿出來當道具，我踩了一雙高跟鞋，穿上曳地長裙，還抹了一個烈焰紅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明星。
招娣和敏敏各穿了件紅色和藍色的長裙子，我們三個人提著過長的裙擺依次登場，上演了一出以我們為主角的摩登秀。
76.
托招娣的福，我也吃上了很久都沒有吃過的大白兔奶糖和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彩色糖果。
“敏敏，你的糖紙不要扔！”我一邊嚼著奶香濃郁的大白兔，一邊提醒正在撕開糖紙的敏敏。
“嗯？”敏敏看向我：“可是，大白兔的糖紙你已經有很多了呀。”
“還不夠。”我笑嘻嘻地從敏敏手裏接過那張薄薄的藍白色糖紙，湊到鼻子跟前使勁吸了吸氣，原味奶糖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孔，令人心曠神怡。
“好聞嗎？”招娣嘎嘣一聲咬碎了嘴裏的真知棒。
我興奮地點點頭，把糖紙伸到招娣跟前，她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敏敏也湊過來聞了一下：“哪裏好聞了，不就是糖紙的味道嘛。”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神秘地笑笑，把糖紙小心翼翼地鋪平，再疊好，裝進口袋裏。
後來，我和招娣各自攢了滿滿一盒五顏六色的糖紙，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小孩了。
77.
暑假的尾巴正好趕上瓜果成熟，我們家的蘋果今年是大豐收，我爸我媽我奶奶還有我已經連續待在果園裏一個星期了。
成堆成堆的蘋果被運回家裏，我媽每天換著花樣用蘋果給我做好吃的，專門根治我不愛吃蘋果的壞毛病。
“炸蘋果、炒蘋果、蒸蘋果、烤蘋果、曬蘋果幹......”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做法都試了一遍，最好吃的就是炸蘋果了。
先把蘋果洗凈削皮切成滾刀塊，丟進和好的澱粉汁裏裹上一層芡，然後放進熱油鍋裏炸成軟軟的蘋果餡餅。剛炸好的蘋果咬一口，又燙又香，外酥裏嫩，酸甜適口，賽過米其林。
我媽一口氣炸了一大鍋，晚飯前讓我端著盤子一個個地往街坊鄰居家送。除了敏敏和招娣家，我又跑到斜對門以及左右前後的叔叔阿姨大伯大嬸家一一配送。
路過勞動委員許飛家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刺耳的打罵聲夾雜著許飛的慘叫。
“叫你偷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凈學些壞毛病！”是許飛爸爸的聲音，那大嗓門我可是印象極深，上一次在小賣部門口遇見許叔叔，他一聲高亢嚇得我差點坐在地上。
我出於好奇站在門外多聽了一會兒，大致明白是怎麽個回事了。
原來許飛帶著一幫小男孩去偷葡萄，偏偏偷到了自家親戚頭上。
那親戚又氣又無奈地找上門，許爸爸抄起皮鞭對著許飛就是一頓毒打，後來我在小賣部買醬油碰見許飛時，他的嘴巴腫得很高。
平日裏趾高氣的他頭一次見了我這麽害羞，低著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匆匆跑遠了。
“哎，許飛，你的零錢不要了？！”店老板朝他大聲喊。
“我待會兒再過來拿！”許飛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像是怕被人看見似的。
也對，要換成是我，也不願意被同學看到，畢竟年紀小小的我們自尊心卻是不容小覷的。
我終於完成配送任務回到家裏，奶奶搖著一把大蒲扇站在飯桌旁趕蒼蠅，桌子上除了炸蘋果還擺著新鮮的玉米面魚兒，搭配涼拌拍黃瓜和白糖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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